年少时喜欢弄些名人名言送人。比如叶赛宁“别难受、别折磨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犹如云烟飘过白色的苹果树”一类的诗句；还有经常挂在嘴边却忘记了作者是谁的“烦闷的时候要多读些快乐的书本，不要让忧郁的青草在心里生根”等等，总而言之，那时的自己颇为得意，以为这些话会对对方产生一些作用，谁不崇拜名人呢？按照他们的话去做，总是没错。
可事实并非如此，尽管我们可以找出一千句一万句这样的话来去安慰劝解他人，其作用结果却往往微乎其微。烦闷的还是烦闷，忧郁的还是忧郁。是那些人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吗？普遍性证明似乎不太可能。究其原因，恐怕是没有对症下药，就像我们对待病毒总是盲目地泛泛地使用一些抗生素一样。
说到忧郁，忽然间想起了小时候印象极深的一首诗，德国诗人海涅的《西西里亚纺织工人》，开篇便是——“忧郁的眼里没有泪水，他们坐在织机旁咬牙”……“忧郁”在这里似乎已经演变成了仇恨，我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的问题，或者，没有了别的相近的汉语词汇能够取代这里的“忧郁”？
百度对“忧郁”的释义，说忧郁是忧伤郁结;忧虑烦闷。又补充说忧郁不仅表达了心里的忧伤，更是一种心灵的颓废，是心中的忧伤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改变。这个解释似是而非。在“担忧、忧愁、忧虑、难过、惆怅、忧伤、忧闷…”这些近义词里，比照一下“忧郁”的差别，还是能够看出它不同的色泽和纹理来的。
忧郁首先是一种精神气质，而不单单只是一种情绪或情结。记忆里一直都有潘虹在影片《人到中年》里饰演陆文婷时的那种忧郁，尤其是那双忧郁的眼睛，让我一度以为潘虹本人也是个忧郁的人。
忧郁的人天生带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基因，所以无论周遭环境如何、他（她）本人的状况如何，他们总是显得郁郁寡欢。就像艳阳天里飘浮着的一小块不浓不淡的云朵；一团浓雾散去后留下的余音袅袅细长尾巴。它们的存在确乎为这个大千世界平添了几许别样风采，尽管忧郁的人看上去总是会有几分让人担心和疑虑。
忧郁还是一种略带病态的美，并不一定会严重到心灵颓废的程度。那年公司里一个年轻的技师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总是一个人在黄昏时分穿戴整齐一脸忧郁地散步，偶尔和我遇见，也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全然没有其他人的主动热情乃至巴结恭维。在全公司七百余号的工人队伍里，他很是扎眼，并且我发现了他身上难得的书卷气。不久，他主动来到我的办公室，说要办理辞职手续。原来他患上了重度失眠症，身体条件已经胜任不了公司的工作。这个来自西部文化底蕴丰厚之地的小伙子，离开爱妻一个人到异地他乡打拼，因为牵挂和思念而患病。他说他喜欢曾国藩，他带着忧郁而去，隔了一段时间后给我电话说，他已经痊愈，正在和妻子一道热火朝天地做着生意……
忧郁和忧愁相比，有程度上的递进关系。“郁”的本意是青翠茂盛，茂盛到密不通风、板结到解开它很费时费力，就成“愁”了。愁肯定烦闷，需要释放来缓解。释放出去了，还原成忧郁；释放不出去，深度恶化便成为“仇”，如此是不是可以诠释《西西里亚纺织工人》里的“忧郁”了呢？
本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忧郁的人，我的忧郁常常令人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但我体会过“青草生根”的那种感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胸口，石头底下一丛青草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压迫好使自己能尽快地长大长高……
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段，一位忧郁美人曾经对我说，学姐，不敢靠近你，我怕我的一幅愁容会毁掉你终日快乐的心情。放到现在，我一定不会和她讲什么叶赛宁。
虽然忧郁的气质很令人着迷，但我还是愿世人能多快乐，少忧郁。
文图/丹妮2012.12.19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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